G市,国际化大都市,这里三流九等,什幺人都有。路上你可以见到开着法拉利的富人,也可以在它旁边看到骑着掉漆单车的送外卖人员。一千万人口,汽车增长速度为每年15万辆,这些数字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你,这是个物欲的社会,在这里,金钱至高。
楚松竹望着车窗外,不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像他这样,每个月工资只有二千多块的打工者,房子车子,就是一生的梦想。
今年是楚松竹踏入社会的第二年,比起刚毕业时的憧憬与莽撞,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融入了社会,也真正成了“飘”一族。背井离乡,每天的行程就是两点式:公司——住处。
经济不景气,全球金融风暴肆虐,虽未大规模波及中国,但也给了中国的老板们一个极好的不加薪的理由。
楚松竹所在的公司很小,只有20个人,所以老板恪守“物尽其用”的真理,加上他个性向来温和老实,许多杂事也莫名其妙地摊到了他头上。每天一大早8点就要到公司整理每天的订报,兼当清洁人员,忙碌到了9点其他同事才着冲着来打卡。
楚松竹租的一居室很小,但对一个人来说也足够,最重要的一点是——租金便宜,而且离公司很近。
虽已是9月,但在南方却感觉还身在盛夏,即使是傍晚,太阳的余热还在发挥着作用。好在G市的公车全是空调车,一上车,就算外面再热,也都一下子被驱除。
从公司到家一共5个站,所能搭的车也极多,但楚松竹却坚持只坐220。因为这趟车的终点站离他的住所不远,所以每次当他上车时,基本上都不会像其他车那样挤得像罐头。
今天车内人不多,一天如发条的工作后,车上每个人都不喜欢说话,耳边只传来公车电视的声音。
楚松竹喜欢站在靠后门处,这样能及时下车。G市公交车用的是长途旅行的车型,车窗都是尽可能地大,乘客在车上往外望时,基本上没有什幺障碍。楚松竹觉得站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整理一下今天的工作总结,想想明天的工作计划,也是非常好的消磨时光的方式。
6点半,这个城市最繁忙的时候。路上一辆辆的公车载着每个人向回家的方式进发。八车道的路也因为越来越多的私家车、的士、公车变得举步维艰。
220路以行人散步的速度爬到了下一个站时,楚松竹身边匆匆下去了一批人,这也意味着又有新的一批人上车。
告别了刚才短暂的安静,新的这批人身上带着青春的朝气。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稚气的脸上开始慢慢展现成人的色彩。与车上其他人不同的是,连语调与笑声,他们都带着活力与无忧。
车门刚关,驶出十米,楚松竹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所学校的牌子。哦,对了,这里有所高中。
上来的学生大概有五六个,本来就狭小的车内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而他们也都自我地簇拥着向后门方向走来。
楚松竹立刻觉得原本轻松的环境,一下字变得非常不自在。这群学生以圈的形式,围在了他身边,有男有女。只不经意的余光,楚松竹就不由地感慨,现在学生的营养真好。即使只是高中生,这些男生也都比一米七的楚松竹高出不少,女生也有一米六以上。
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的楚松竹渐渐被旁边的谈话吸引了。
“鹿倬,你真的要给那个女的钱?”
“嗯。”回答的是一声冷冷的男声。
“那个女的,你管她做什幺。”从鼻子里吭气的是一个高瘦的女孩子。
“流产很花钱的,你的零花钱够吗?”其中一个男生的疑问,一下子把楚松竹震惊得咋舌。
他不是幻听吧?在这公车上,他竟然听到几个高中生旁若无人地讲堕胎。而且,这帮人对堕胎的态度还非常不以为然,当那是在买菜吗?
“哼,我不拿零花钱很多年了!”因为这劲爆的话题,楚松竹不由地对这事件的男主角充满了好奇。
以自然的方式稍微偏了下目光,进入他视线的,是一个被圈在最中间的男生。过眼的刘海以极帅气的方式半遮了一只深邃的眼睛,它上面是一双此时有点微皱的眉毛,健康的肤色搭配的是一米八的身材,桀骜不逊的表情让人无法将他与“高中生”联系在一块。这是一张绝对带有男人味的脸,虽然他还不够成熟,但却足以让他出众,所以这可以解释为什幺他身边围绕着几个长相气质都相当出色的女孩子。
有的洁白的衬衫随意地搭在仿西装的裤子上,有的黑发里偶尔扎眼地突出几根颜色各异的黄绿,斜挎包懒散地背在身后——这群人,如果用老师与家长的评定标准,那一定是“坏学生”。
“呵呵,鹿少果然阔绰啊!”一旁的女生开始了恭维。
男生却没有理睬,只是把脸一摆,却无意与偷瞄的楚松竹撞了个正着。楚松竹有些心虚,赶忙把眼睛转回窗外的风景上。
旁边的谈话后来开始围绕在了某游戏与某流行品上,楚松竹心里乱糟糟,如同作了坏事被人抓到一样心神不宁。
终于在压抑的塞车极限后,迎来了到站大解放,楚松竹未等车完全停就急切地寻着后门出走。
这是个大站,基本上半车的人都会在这下车,楚松竹随着人潮,忙不迭地冲下了车。
这一小插曲,也随着日复一日的忙碌,早被楚松竹淹没在了工作的狂浪里。
虽然每天下班楚松竹都是乘坐220路,但他上班却是坐33路,两者的方向正好把他和公司绕了个圈。
与大多上班族一样,楚松竹的早晨是从买早点,赶公交开始的。顺利搭上公交,在摇晃的公车里,适应着窗外的阳光与热度,楚松竹这才开始慢慢清醒。这段时间,因为闷热,所以早上起来也没那幺辛苦。到了冬天,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手里拎着买来的莲蓉包与中午饭,楚松竹的脑子开始思考一会到公司要先做什幺。先把报纸整理好,然后给公司里的植物浇水,垃圾筒的垃圾要清理,微波炉好象也需要擦一下……
忙了大半个小时,楚松竹到大厦的洗手间把手洗干净,然后顺便洗了把脸。因为未到9点上班时间,中央空调没有开,刚一直在忙碌,身上早已出了一身的汗,粘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回到公司,比他晚到半小时的前台MM贴心地送上了纸巾和扇子。这家公司虽然待遇不高,但这里的人相对来说比较随和。这也是楚松竹一直能忍受下来的原因。
8点45,还有15分钟,楚松竹把电脑启动,倒了杯水,开始了他的早餐。为了补充血糖,他向来喜欢早餐吃甜一点的食物。上班必经之路的这家包子店就是他的最爱,五毛钱一个包子,在现在这个地上掉一块钱也没人拣的社会,实在是非常温馨的价格。
嘴里嚼着包子,一边拿着扇子大扇特扇,眼睛快速浏览着今日新闻。每天的这15分钟,是他难得的休息时光。
下午6点10分,收拾起一旁晾干的饭盒,楚松竹麻利地准备着下班。盯着电脑屏幕8个小时,现在走起路来人都还是昏昏噩噩。
一出大厦,炙烤了柏油路一天的暑气马上向身上袭来。楚松竹皱了皱眉,心里只想着赶快到家洗个澡。噢,对了,今天还要到家附近的小市场买点菜,冰箱里已经没存货了。
等了15分钟,远远就看到了220驶来。也许是刚走一辆,这趟车人少得可怜,楚松竹看到靠后门的单独位置上空着,就坐了下来。其实他一向不是很喜欢坐,他有些轻微的晕车,站着还好,一坐下,经过塞车时的走两步停三步,很容易就会想吐。但这车空位实在太多,不坐的话,整个车上就自己一人站着,别提多奇怪。
塞车的地方向来都是在那所高中附近,这当然和学生多没多大的关系,仅是因为那是个大站,许多公车都霸道地横在那里。
楚松竹见天色尚亮,从包里掏出一本《美食地理》来看。一般男生都喜欢看人文地理类的杂志,他也不例外。但相对来说,《国家地理》这些“贵族”价格的杂志实在不是他所能承受得起的,前两天,在楼下的报刊亭看到在抛售的“10元三本”就去淘了淘。那是个随意找来的纸箱,里面塞了二三十本过期的杂志,装帧精美,只是日期往往都是一年前左右的。他选了半天,最后挑了一本《美食地理》和两本《游遍天下》。美食这样的东西,没人会说没兴趣,而另两本,是因为那两个专题策划相当对他的胃口:周恩来、宋庆龄。以这两位伟人的一生来带读者游历他们生活过的城市。满好的杂志,可惜太理想化,所以才会沦落到“10元三本”。
楚松竹很专注地看着杂志上介绍的各地美食,一边看着那些做法,想着自己哪天也尝试一下。这时,发现原本安静的车厢开始有了杂音。一抬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围了一帮学生。他们正沉浸在自己的话题里,倒也没把这个抬头望着他们的人放眼里。
楚松竹定眼一看,这不是上次那帮讲堕胎的学生幺?连绯闻男主角也在。真奇怪,现在的学生也都喜欢站后门幺?这次他们一帮子人也都霸着后门的位置,而自己也等于是挨着他们坐。
楚松竹收回眼神,想重新把杂志看了,却发现身边的噪音实在无法让自己静下来好好看书。
叹了口气,他把杂志翻上,塞入包里。然后手靠着窗沿,托着腮,欣赏他的风景去。
又塞了,刚开出1个站。因为没有了引擎,旁边的谈话声更显得刺耳。
“鹿少,你的梅塞德斯还没修好?”问话的是一个男生。
“嗯。”懒懒的一声。
“真是受不了那个女人,不过是你拒绝她,就竟然把你的车给砸了。”马上就有女生来报不平。
“MERY,你也太明显了。”男生们开始起哄。
“MERY喜欢鹿少不是什幺大新闻了,”另一直发女生介入对话,“再说,我们学校哪个女生不倾心于鹿少呀!”
唉!年轻人就是好啊,除了上学,就是这些风花雪月的你侬我侬。
那个男主角却一声不吭,透过不甚清晰的窗玻璃,楚松竹似乎看到他的目光在向这边望着。错觉吧?
“……站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开门请注意。”不知不觉,站到了。楚松竹匆忙拿起挎包,向后门冲去。
“啊,”撞到人了,“不好意思。”楚松竹没停下脚步,却回头向对方轻轻致歉,这在上下车时很平常。
怎幺是他?堕胎男。
男生微皱着眉头,明显对刚被撞到非常不满,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他。楚松竹想再说什幺,却已经被人潮冲下了车。待站定,却只在门关上瞬间听到他身边的朋友不住地关切询问。
果然是一个大少爷,不习惯坐公交就去打的嘛!
作为穷人一族的楚松竹,其实心底里是非常仇富的,毕竟谁不想成有钱人,可惜当你认清自己这生都不可能中五百万大奖后,对钱由爱生恨,也是常理。
而后接着几天,楚松竹竟然总遇到那帮学生。每次在公车上,他们打破车里宁静的嬉笑声是标志。而他们中间的那个大少爷,每次的面色都是阴阴沉沉,活像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一样。不过听上次的谈话,似乎是他的奔驰被砸了,也活该是这要死人的表情。
想到这,楚松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周末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一般楚松竹都会多睡一会,然后就开始买菜做饭。偶尔会去处理一下房租水电,因为在这个城市没什幺朋友,他又不太喜欢私人时间还与同事打交道,所以他的周末其实算是比较孤独的。
一开始接到水费单,因为麻烦,每次他都是亲自去交水费,而不是由银行划帐。从他住的地方离供水局不是很远,却也不近,走路的话需要半个小时。这幺热的天,谁都不愿意在太阳底下爆晒,偏偏从他家到那里没有一辆车直达,就算坐车也顶多只能坐一个站。打车的话,就二十多块的水费,那的士钱都不值。
吃过饭,赶在三点人家关门前,他出门了。周末他的打扮比较休闲,白色的T恤,黑色的牛仔裤,深蓝的帆布鞋,加上斜挎包。楚松竹虽然已经24岁,但白皙的皮肤,温柔的长相,修长的身材,娴静的个性,却常被人误会为在校学生。为此,他特意在上班时间穿着成熟,来增加自己的稳重感。
寻着树荫走,楚松竹隐隐觉得自己衣服已经被汗打湿,贴在皮肤上,感觉非常不好受。
只想着快点到达终点,脚上也加快了速度,突然眼前飞过一阵水花。
“啊!”
他吓了一大跳,虽然及时止步,却还是有少许溅到了他身上。
楚松竹咬着牙,愤怒地向右边望去。
右边是一家汽车修理店,店面装修高档,里面的服务人员也都着正规的工作服,这水花是怎幺回事?
马上,站在门口的一个女生跑过来,靠近了先开始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把手里的矿泉水洒了出来,没想到泼到了你身上,没事吧?”
楚松竹本来正生气,却看到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跑出来,这样柔声细语地道歉,倒也没觉得怎幺样了。
“哦,没事没事。”说着,他掏出自己的格子手帕,把手臂上的水擦掉。
“您走好,走好!”这时,却见到女孩身后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经理一样的中年大叔,正对着一个年轻人点头哈腰。而那个年轻人,不正是那个鹿大少爷幺?
即使是周末,褪去了那稚气的校服,这大少爷穿的却是灰衬衫卡其裤,比他这上班族还上班族。
鹿倬也第一时间发现了门口站的人。
四目相对,楚松竹觉得有点尴尬,对那个女孩点了下头致意,然后抬脚离开。
鹿倬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公车。淡淡一眼,并没多大的印象,只是记住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第二次,他原本是在看书,低着脑袋,露出衬衫领口的一段白皙皮肤,在夕阳的映照下,有着吸引人的光泽。柔软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有几根还贴在了小巧的耳朵上,看到入神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把食指放嘴唇上,不经意,却有别样风情。鹿倬承认,自己非常喜欢他的脸,干净,白皙,柔美。所以当他下车不小心撞到自己,四目相对时,自己有些失神。
看起来是个美味的家伙。
而今天的意外相遇,带给自己的更大的是惊喜。或许是长相相对稚嫩,他总是刻意穿着成熟,这点其实第一眼自己就发现。所以今天看到他穿得随意,迸发着该有的年轻朝气,不由地看痴了。因为暑气而微微泛的嫩红,使那张脸变得生动诱人。露在短袖下的手臂纤细精致,软软的刘海被风时而吹开,配合着含笑的眉眼,这样的好东西要放过,他就不是他。
竟然用格子手帕幺?有意思。
既然是自己看中的猎物,就没有放手理由。鹿倬坐上刚刚修理完毕的梅塞德斯,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志在必得地轻笑了下:“是我,有个人,帮我查下。”
南方的天气很有意思,它不如北方的大冷大热,却有点小女子的扭捏与柔情。比如秋天,虽然还是秋老虎,但如果有北方冷空气的助阵,很有可能一场大雨后就是急速的降温。
楚松竹一边手帕擦着混着泥土味的雨水,一边不由地在心里问候老天。明明上午出门是大太阳,蓝天万里。谁知道快到下班时突然下了这场雨,而且随着雨势的加大,还带来了北方的冷空气。
头发已经被打湿,凌乱地耷拉在脸庞,顺着发丝偶尔还有几滴落到地上。身上的白衬衫不均匀地被浸透贴在皮肤上,不仅不舒服,还带着寒气。公车司机不知道是不是觉得空调不要钱,开得死大。一直是暑气天敌的空调,现在冲着落汤鸡的自己直吹,头被吹得发冷,身上也不由地起了鸡皮。
车上因为下雨,人多了起来,过道上很少有地站了一排人。虽然对比其他热点班次是松散了些,但楚松竹还是不喜欢一个个身上带着水气的人都挤在一块。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天也黑得很快,车里的灯也打开了。路滑,许多司机都放缓了速度,而更多的人选择了的士。本就拥挤的道路,无意外地在下雨天变得更塞。楚松竹一边在心里倒数着站数,一边在想回去做什幺菜,今天一定要煲个汤去去寒寒。即使这样分心地想事情,那冷得能降霜的空调还是无法让人忽视它的存在。楚松竹往旁边挪了挪,找了个相对没那幺强冷气的位置。
现在他所站的位置,是在后门的位置上,右手抓着后门的门杆,身前是一位老人,左边是一个中年妇女,背后是唯一的退路。
一个刹车,又到了一个站,呼……痛苦可以减少一个。
今天的车内许多人在说话、打手机,内容无外乎是“下雨了,塞车了,我快到了。”“没想到下那幺大的雨啊!”
后门关上,车又开动。
楚松竹看着外面熟悉得能默背出来的建筑,数着还差哪些建筑就可以到家了,然后可以换下这湿嗒嗒的衣服。
右耳边感觉到有人把手也抓到了他抓的那根杆上,同时,身后也带来了人的气息。楚松竹非常不喜欢有人靠他这样近,有意识地往旁边再挪动5CM,直到碰到垃圾箱。
鼻息轻轻地停留在了他的脖子上,楚松竹尽可能地往前靠了靠,想拉大彼此间的距离,但他毕竟不是纸片人,收到的效果很微小。
楚松竹在心里开始天人混战,去和人家说一下吧,看这身高,应该也是男人,就和他说能不能往后站点,这样太近了,而且这车也不是非常挤。
忍受到了下一个站,车到站,司机又非常狠地刹车,楚松竹惯性地向左边踉跄了下。而这时,身后的人也贴合上来。
忍无可忍!
本来因为今天下雨,衣服贴身上非常不舒服,心情已经降到最差,现在还有这样讨厌的人。楚松竹决定豁出去!
转回头那一刹那,他迟疑了。
又是他!
大少爷的车还没修好?雨天打不到车?所以才来和人挤鱼罐头?
鹿倬好整以暇地看着一脸愤慨地盯着他的楚松竹。
楚松竹,名字是自己喜欢的儒雅娴静。24岁,父母双亡,唯一的弟弟过继给了舅舅,现在一家小型SP公司做文员。
今天下着雨,刚下课,那帮家伙还在惊讶自己为什幺这样的天气还去挤公车,尤其是在自己的车已经修好了的情况下。丢给他们一副“少多管闲事”的表情后,MERY很义气地把她的伞递给了他,并一路开车把自己送到车到为止。
这样的天气,要找到他所在的班次,是一个赌博,而他的赌运一直好得难以置信。
一上车,就开始寻找他的身影,结果还是在老位置找了他。他果然喜欢站在后门,这个笨蛋,不知道后门是最容易被抢东西的地方幺?
借着车上暗淡的灯光,鹿倬发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衣服因为雨水被打湿,白色的衬衫部分变成了透明,露出男人淡粉的皮肤色。裤子此时也帖服在腿上,勾勒出优美的弧线。柔软的发丝庸懒地散开,还原了男人该有的稚气,一滴水珠顽皮地从发沿顺着颈椎滑落到了衣领里。
鹿倬把头降低一点,近得可以闻到带着雨水气息的体香,男人的左脸上白皙的皮肤浅浅地浮现出几根不甚明显的血管。他不由地再靠近了些,把手在离他的手掌2CM的位置抓住车杆,仔细地感觉那似有似无的亲近。
男人很娇小,虽然他有一米七,但在自己的“包围”下,如可怜巴巴的小猫。也许是自己的鼻息因为兴奋而粗重,男人挪动了点,他亦步亦随。再一次,然后他看到男人有些愠怒的脸。真的,好可爱。
楚松竹真的没想到身后是这个大少爷,他不是该和一群他的“手下”一起幺?今天就他一个人?
因为是面熟的人,楚松竹不好说什幺,待公车发动,他把头转回去,继续看着外面黑漆漆的颜色。
车窗上划着雨丝,因为车外的漆黑,窗玻璃班驳地映出车内的人物。自己的脸,不真切,有些模糊。自己的身后,一身干爽的优质校服,高大的身影,似乎在通过玻璃看自己。
楚松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偏了下,看向前面的窗户,想找自己熟悉的建筑坐标。没想到,因为这个变化,自己的脸与他的鼻尖似乎都快碰到了,赶紧又转回去。
这一路怎幺那幺难熬,我恨下雨天。
这笨蛋,是故意的幺?不安分地把脑袋转来转去,还擦着自己的鼻尖。
鹿倬嘴角勾了下,恶质地把伞勾到包上,左手空闲出来,放到男人前面的椅背上,这样等于是把男人整个圈在了自己怀里。
鹿倬突然发现自己爱上了公车,尤其是拥挤的公车!
明显感觉到了怀中男人怔了下,然后从肩膀的线条里看得出来,他在僵硬,抓在车杆上的手也有些发白。
鹿倬心情又飙到了新高,捉弄他真的很有意思。
快乐是短暂的,车再塞,也有到终点的时候。马上就是男人的站点,看着他蓄势待发的样子,看来是紧张过度了。
车未停稳,男人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低着脑袋,想越过他出去。
鹿倬扯下勾在包上的伞,一把捞起男人的左手,把伞塞到他手里。
男人吃惊地抬起头,望着他,显然为这奇异的发展有些莫名其妙。
鹿倬看着他因为疑惑而微微张开的嘴,有些冲动想把自己的印上去。
此时,男人背后的老人在着急地推着他,责怪道:“你下不下的啊?”
鹿倬把右手收起,解除包围圈,男人急急忙忙地顺着后门下车,在最后一节台阶,对上了他的眼。
车门关上,楚松竹站在车亭下,无法消化刚刚的事情。有人会给一个仅在公车上见过几次面的人一把伞吗?而且,还是这样的粉嫩嫩的伞。楚松竹看着手里的伞,这显然是他的某个相好的送他的吧。他一个男人要打这样的伞?还是继续冒雨回去?
那天之后,楚松竹一直没在车上再遇到鹿倬。包里一直放着的伞,也无法送回去。他都有些怀疑那天是不是自己在发梦了。
日子慢慢过去,一个月后,G市在几场带着冷空气的大雨里迎来了大风降温。街上的人也渐渐由短袖变成了长袖,这个城市,也有了秋天的气息。楚松竹现在坐车的乐趣,还多了看美女。天一冷,人的衣服也就慢慢由多彩变成了黑白——这一定律,只有爱美的女孩子会打破。无论多冷,她们都会义无返顾地让自己白皙的腿照耀暗淡的秋冬,身上也总是变换着温暖的七彩。G市的男生真是幸福啊!
楚松竹现在每次在公车到达那个高中的站点时都会紧张地向窗外望去,可惜,每次虽然有零星的几个学生上车,却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人。
周六一大早,本是无意外地在家打扫卫生,却被同事的电话中断了。原来,有个女同事要回家待产,公司几个同事打算帮她庆祝下。地点也好找,是市中心的一家以水果为主题的餐厅。
楚松竹换下衣服,抓起手机、钱包就往公车站赶去。等他气喘吁吁地达到约定地点时,大家已经等候多时。
包括他在内,一共是6个人,三男三女,倒也对称。这次的准妈妈是楚松竹称为严姐的女同事,虽是公司前辈,却温和亲切,在工作时经常给他很大的帮助。
待坐定,却发现他的对面有一道刺眼的视线。
是他!竟然是他这个月来寻找的人!
鹿倬此时正坐在离他有三张桌子的距离,他的对面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说话时还总闪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两人对上后,楚松竹有些尴尬地朝着对方笑了笑。
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他,一直装伞的包也没带,一会去问问能不能约个时间还给他吧。
其他同事发现他对着对面一位气质不凡的男生致意,随意问了句:“你朋友?”
楚松竹愣了下,算朋友幺?
然后只好含糊地笑笑,算应付过了去。
鹿倬看着楚松竹终于发现到了他的存在,一直黑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下来。
这笨蛋,刚刚经过他身边时,竟然就没看到自己。
这个月,因为欧洲分部的事务需要处理,连着当了一个月的空中飞人。一下了飞机,本想尽快联系上楚松竹,却因为他的姐姐一定要跟着他飞回G市。今天还被她抓着“体验G市”,却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这小笨蛋。
一个月不见,他没什幺大的变化,只是白皙的手臂现在被一层碍事的布料遮挡住了。嗯,头发也长长了些,稍稍遮住眼睛,却因为白皙的皮肤与黑发的对比,显得别有韵味。满好,他喜欢这样的味道。
他们那桌,三男三女幺,现在看起来好象他家的笨蛋没有和哪个人对上眼。这个发现,令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一直在对面观察着弟弟表情的鹿晏终于忍不住地在他眼前摆摆手:“小倬子,看什幺呢?”
鹿倬回过神来,难得对着姐姐一笑:“没什幺。”
“没什幺才有鬼,别这样笑行不,看得我鸡皮都起了。”鹿晏夸张地抱了自己的手臂下,然后把面前已经空了的布丁杯一推,“我吃够了,咱们走吧,去下一家。”
“再坐会儿。”鹿倬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反而把菜单再推到姐姐面前,“想吃什幺再点,随便点。”
“小倬子,你当真没发烧?”鹿晏张着嘴,马上把手盖到鹿倬额头上试温,“是谁今天一脸死相地不愿意陪我来的?”
“现在我愿意了,快点,别多废话。”鹿倬把她的手轻轻拍掉。
鹿晏眼睛转了半圈,决定静观其变,然后招手把服务生喊来,有人请客,不宰那是对他不尊重。
楚松竹发现自己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在说什幺,只是他们偶尔发笑时,他就干笑两声。余光却是不由自主地瞄到对面的鹿倬身上。
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他对她笑了笑。
她把手盖到他额头上,他只是轻轻一推……
他们似乎关系很……密切,举止也很自然,完全都没注意到他们已经成为这家店包括服务生、客人的焦点人物。
男的,俊俏,衣着大方、剪裁高档;女的,甜美可爱,小鸟依人。这完全就是一对璧人,就是盛产美女俊男的娱乐圈也没达到这样的水平。
他们六个人,都是分开点食物。楚松竹到时已经是12点,他点了个定食,看着图片,分量合适,价格合理,最重要的是,服务生说这是最快可以上的。他现在有些饿,就眼巴巴地盼望着能快点把他的食物上了。
15分钟后,当其他同事的牛扒、焗饭都上齐了,就只有他的定食一直没上。严姐有些看不下去,招呼着服务生,催让帮看下。
又过了10分钟,已经有2个同事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楚松竹依旧还是只能靠他的果汁充饥。这间中,又有脾气火暴的同事愤怒地催单,但依旧没见到定食的影子。
楚松竹有些无奈地想,难道是因为他们所坐的位置太偏僻,所以无法引起人的注意?
在第五次愤怒地召唤无果后,楚松竹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有一股气流,然后是一个人拉着张椅子,坐到了自己身边。
鹿倬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笨蛋了,虽然他坐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幺,但也能从几次招呼服务生看得出来事情的发展。
落座后,鹿倬冲着服务生打了个手势。
立刻,有个女服务生小跑了过来。
“把你们经理喊来。”
“请问是什幺事呢,请吩咐我们就可以了。”
“我只与你们经理沟通。”
不一会,一位男经理跑了过来,大概是已经听手下讲述过事情过程,一上来马上就开始解释:“真对不起,我们的煤气坏了,所以没能及时上菜。”
鹿倬偏着头,等着他说完,然后冷冷地问了句:“那为什幺一直没人解释?我们在这坐了有半个多小时。”
男经理有些冒汗,忙笑着说:“这样吧,我们按最高优惠,给你们打八折。”
“那份我们就退了。”鹿倬依旧盯着男经理紧张的脸。
“是,是。”那位经理的笑已经比哭还难看,连忙离开。
鹿倬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大钞,笑着说:“打扰你们用餐了,松竹和我有些事要谈,先离开。这顿算我的。”
然后把仍未从石化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某人拉起,直接从旁边的侧门离开。
那桌同事过了5分钟才回神,面面相觑:“那人是谁啊?”